文/羊城晚報記者 張璐瑤
  圖/羊城晚報記者 鄭迅
  1949年12月14日,陳俊年降生在廣東和平縣九連山區的山溝里。
  “我們這代人完全與共和國同呼吸、共命運。國運興,我們得益,國家有難,我們也遭罪。所謂‘同齡人’,也是‘同命人’。”65歲的陳俊年在廣州家中接受羊城晚報記者採訪時如此感慨道。
  長安街啃蘋果的少年
  1966年,陳俊年初中畢業,文化大革命開始。1966年11月3日,17歲的他第一次出了遠門,第一次坐了長途汽車,第一次坐了火車,去北京“串聯”。
  他來北京有兩個心愿,一是看毛主席。看完毛主席,他買了一個一毛九分錢的大蘋果,坐在長安街頭,迎著寒風,狠狠地啃。這是他,一個貧苦山村少年的第二個心愿:“吃一個完整的蘋果。”
  1968年,陳俊年趕上文革中第一批恢復招兵。1971年,他回到老家和平縣,在和平縣文化局創作組工作,一年後,在《南方日報》上發表了第一首詩。
  1974年,他被推薦至華南師範學院中文系就讀,而“當時的大學整天批判這個批判那個,基本上沒什麼書讀”。所幸,陳俊年因常往報刊投稿,常被廣州的報社、出版社借用幫忙。他的見識、知識也在此時逐漸豐富起來。
  1977年大學畢業後,陳俊年到廣東人民出版社文藝室當了一名編輯。
  文藝界的“不眠夜”
  此前,他能接觸到的多是樣板戲創作。文革後,文學創作的突然放開反讓他不知所措,他寫不出一個字了。
  那一年,陳俊年所在的廣東人民出版社文藝室卻沸騰了。
  “每天午飯後,所有老編輯都在寫。下午上班,每個人朗讀自己剛寫的作品。一個星期內,這些人的作品就充斥在廣東的報刊上。”陳俊年意識到,自己需要補課了。
  他住在北京路一個不足5平米的小房間里,房間里一張床一張桌子,鐵皮桶里塞個枕頭,就是凳子。隔壁住著嶺南畫派著名畫家王維寶。陳俊年披著蚊帳伏案寫作,常會聽到王維寶“嘩啦嘩啦”的洗筆聲。
  “有時候寫到深更半夜,看到窗外家家戶戶都關了燈,整個都市沉入一片夜海,我家的燈獨自亮著。常常會自我安慰,這樣老天爺應該會看得見吧,應該會關照下我吧。”陳俊年這樣想。
  1978年,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。在廣東出版界,一批敢於衝破思想禁區的文藝作品出現了,如陳國凱的《我該怎麼辦?》,楊乾華的《驚蟄雷》等。
  廣東的出版社也誕生了一批在全中國有影響的雜誌,如《花城》、《隨筆》,以及後來的《家庭》、《南風窗》等。
  許多港台圖書,如金庸、梁羽生的武俠小說,席慕蓉的詩集都在廣東出版了內地第一本。
  陳俊年也定下目標:“我要用手中的這支筆,跟著時代前進,儘量寫改革開放的新人、新事、新觀念。”
  1981年,他寫的報告文學《“太爺雞”與探索者》,發在廣州《南風》報頭版。
  這篇正面報道個體戶的文章發表後,外媒蜂擁而至。個體戶能被正面報道嗎?還被稱為“探索者”?個體戶高德良因此被廣為人知,在中國民營經濟發展史上寫下過多個第一,成為改革開放的風雲人物。
  《醜陋的中國人》出版
  1985年,陳俊年卻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因為一本書當眾做了檢討。那是被評為影響改革開放30年的30本好書之一的《醜陋的中國人》。
  1985年前後,時任花城出版社社長兼總編的王曼帶回一
  本朋友介紹的《醜陋的中國人》,是臺灣作家柏楊所著。王曼將書轉給時任花城出版社副總編的陳俊年,問他:“你先看看這本書可不可以出。”
  陳俊年花了一天一夜讀完了這本書,他告訴王曼:“這本書不僅可以出,而且要快出。”
  當時社會上已經對“文革”有所反思,《醜陋的中國人》恰恰是談當下中國人劣根性的具體表現。為了能順利出版,陳俊年刪去書中一些不甚客觀、偏激、過於刺眼的字眼,併在版權頁上加註了4個字:“內部發行。”
  此書一齣,洛陽紙貴。“甚至在印刷廠排印時,工人也被書的內容所吸引,偷偷帶回家傳閱。”
  不久,這本書還是因內容過於敏感暫時告別市場。有關部門要開批判會,陳俊年攬過責任做了檢討。批判會上,有人說:“我們不是醜陋的中國人,中國人是勤勞、勇敢、智慧、偉大的。”陳俊年回應:“柏楊的書里也是這樣說的,我們已經講了幾千年了。現在容我說一些不足,即醜陋的地方。泱泱大國,勤勞、勇敢、智慧的中國人民,對於認識自己的不足,應該有這種胸懷吧!有何不妥?”
  探訪廣深路上的改革開放
  1980年,深圳經濟特區成立。從此,陳俊年格外關註改革開放所帶來的諸多變化,並記錄於自己的隨筆中。
  1986年,第六屆全國運動會在廣州舉行。趁此空當,身為花城出版社副總編的陳俊年騎著一輛單車,從廣州出發,沿路一直走到深圳南頭,七天六夜,一路採訪。
  “中國最活躍的經濟帶在廣深路上,它從廣州橫穿珠三角,順著珠江浩浩向南,有最密集的改革開放的信息,涌現出最多新人、新事物、新觀念。”7天之後,他寫了一組10篇文章,名為《廣深走筆》,發表在《羊城晚報》上。
  《廣深走筆》第一篇,陳俊年描寫了公路沿線的景象,寫路邊店,寫香港來內地上山下鄉插隊、在路邊開餐館的人,寫偷渡走了又回來的人。陳俊年還是第一個用文學作品寫“打工妹”的。
  21年“南國書香”漸濃
  1990年,陳俊年參加了首屆香港書展。他覺得,廣東完全有能力辦一場書展。
  1992年,鄧小平南巡。當年,43歲的陳俊年出任廣東省新聞出版局副局長。作為副局長,陳俊年提出《關於舉辦南國書香節(中國圖書交易會)的設想》,其中說,舉辦南國書香節,“旨在從根本上為廣東的發展提供精神支撐和動力,從根本上提高廣東人的文化素質。”
  1993年底,第一屆南國書香節在廣州舉行,幾百家港台出版社參展。2005年,陳俊年就任廣東省新聞出版局局長的第3個年頭,南國書香節與羊城書展結合。這一節日漸成規模。
  2008年,廣東省委宣傳部開始全面介入書香節的組織策劃工作,統籌各方力量和資源共同參與。“南國書香節越做越大,閱讀氛圍也開始顯現,我很高興、也非常贊同。”陳俊年說。
  回看65年,陳俊年告訴記者,他想起一句歌詞:“鴿子在風風雨雨中飛過。”
  “風雨過後見彩虹,風雨也滋潤了大地,滋潤了人心。沒有風雨,大地或許也不會那麼清潔、乾凈;有了風雨,人們也會更加珍惜陽光。陽光下麵也有陰影,但再美好的東西都有過程,唯有此時不能泄氣。”他說。
  人物檔案
  陳俊年
  男,1949年12月14日生於廣東和平縣,歷任廣東人民出版社編輯,花城出版社副總編、副社長,廣東省出版總公司總經理,廣東省出版集團董事長,廣東省新聞出版局黨組書記、局長,省政協常委、省政協提案委主任、編審,享受國務院特殊貢獻專家津貼,還曾出版7部文學專著,現任廣東省政府參事。
  張璐瑤  (原標題:我們是新中國“同命人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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